叶尼娅从浴室里走出来,穿着姐姐的长毛绒睡衣。
“啊呀,你这个巫婆!”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说。
叶尼娅记得,诺维科夫那天夜里来斯大林格勒时,索菲娅。奥西波夫娜曾经管她叫巫婆。
桌子上摆好了饭菜。
“坐了两天硬座火车,”叶尼娅说,“现在在浴盆里洗个澡,倒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幸福的和平年代,可是心里……”
特拉姆不慌不忙地走着,高高的个子,背有点儿驼,有时挥动一下公文包。她知道,他正在想着同切佩任会面的事,正在欢迎他,同他谈话。
这几天,她可怜丈夫,一直对他放心不下,但她同时又想着他的缺点,主要是他的利己主义。
刚才他还在朗诵:“我独立窗前,不等候朋友”,现在他到实验室去了,在那里人们围着他,那里有他的工作;晚上他要去看望切佩任,大概十二点以前不会回来。他没有想到,在这空荡荡的住所里,她要独自待一整天,她独自站在窗前,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正像他所朗诵的,既不等候客人,也不等候朋友。
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到厨房洗碗去了。这天早晨,她心里非常难过。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今天不会来电话了,她要去沙波洛夫卡看望姐姐。
娜佳也叫人放心不下,她总是沉默着,不顾父母阻止,晚上照常出去闲逛。维克托一天到晚忙自己的事,一点闲空也没有,他也不愿去考虑娜佳的事。
“什么风把你突然吹到莫斯科来了?有什么不幸的事吗?”柳德米拉问道。
“过一会儿再说吧。”
她挥了挥手。
柳德米拉谈到丈夫近来的情况,谈到娜佳出人意外的可笑的罗曼史,谈到熟人们不再给斯特拉姆打电话,见面时装
门铃响了。大概是木匠来了,她头天晚上跟他约好的,叫他来修理托利亚房间的门。一想到来的是一个大活人,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便高兴起来。她连忙打开门,看见一个戴着灰色卡拉库尔羊羔皮帽子的女人站在昏暗的走廊里,手里提着一只皮箱。
“叶尼娅!”柳德米拉叫道,她的声音是那么响亮、那么悲伤,以至于将她自己吓了一跳,她亲吻着妹妹,抚摩着她的双肩说:“托利亚死了,他死了,死了。”
热水在浴盆里静静地流淌着,形成一股微弱的细流,稍稍把水管开大一些,水就变凉了。浴盆里的水渐渐灌满了,但两姐妹觉得,从相逢那一刻起,她们还不曾说两句话。
后来叶尼M进去洗澡了,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不时走到浴室门口,问道:“喂,你洗得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搓搓背?留心点煤气,要不然它会熄灭的……”
过了几分钟,柳德米拉用拳头敲了敲门,气呼呼地问道:“你在做什么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