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帮他脱掉大衣,然后挽着他的胳膊向房间里走去。
“这边来,这边,妈妈在托利亚的房间里。”
她打开门,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正坐在托利亚的小桌前。她慢慢向
然而,他从来也不真正认为在弱点和缺点方面他和别人是一样的,一想到这里,他马上就想道:“他那些观点取决于国家是否爱他,取决于他的生活是否顺利。等到气候转暖,春天来临,胜利在望时,他就不再发表批评言论了。而我不存在这种情况,不管国家处境好坏,不管它打我还是抚爰我,我对它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
到了家里他要把那篇文章的事告诉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看来真的要拿他开刀了。他准备这样对柳德米拉说:“这就是给你的斯大林奖金,柳多奇卡。他们想让人坐牢的时候,就写这种文章。”
“我们俩的命运息息相关,”他心想,“不管他们是否邀请我去巴黎大学讲授荣誉课程,她都会同我在一起;假如送我去科雷马的劳改营,她也会跟我去的。”
“是你自己把自己弄到这么可怕的地步。”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会说。
他会严厉地对她说:
姆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调来看管存衣室的门卫老头儿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把大衣递给斯特拉姆,说道:“明摆着的事儿嘛,维克托。帕夫洛维奇,在这个世界上好人总不得安宁。”
斯特拉姆穿上大衣,又朝楼梯上走了几步,在张贴墙报的挡板前停下来。
看完那篇文章,他心慌意乱地回头望了望,在这一瞬间,他觉得马上就有人来逮捕他,但门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从肉体上切实感觉到,在强大的国家面前,个人的柔弱的躯体是何等的渺小、微不足道。他仿佛觉得,。国家正瞪着一双明亮的巨眼注视着他,眼看就向他猛扑过来,他马上就要呼喊,尖叫,化为乌有。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斯特拉姆觉得他和行人之间隔着一片渺无人烟的荒漠。
“我需要的不是批评,而是诚挚的理解。我在研究所里受的批评够多了。”
给他开门的是娜佳。
在黑乎乎的走廊里,女儿拥抱了他,面颊紧贴在他胸前。
“我身上又凉又湿,让我脱了大衣,发生什么事啦?”他问道。
“难道你没听说?斯大林格勒!特大胜利。德国人被包围了。进来吧,快进来吧。”
在无轨电车里,一个戴军人棉帽的人用激动的声音对自己的同伴说:“听到‘最近一小时’战报了吗?”
后排座位上有人说:
“斯大林格勒!德国人被包围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望着斯特拉姆,好像在责备他的沉默。
想到索科洛夫,他心中泛起一股柔情:所有的人都充满着缺点,他和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