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口气好老成。”
“有时候我是古代人,我害怕与我同龄的青少年,他们彼此残杀。从前的情况也是这样吗?我舅舅说不是。单仅去年,我就有六个朋友遭枪杀,十个撞车身亡。我害怕他们,而因为我害怕,他们不喜欢我。我舅舅说,他的爷爷还记得从前青少年不会彼此残杀的时代。可那是老早以前的事,情况跟现在迥然不同。我舅舅说从前的人崇尚责任。你知道吗?我有责任感。多年前,我该揍的时候就会挨揍。现在我负责家里一切采购和打扫的工作。”
“但是最主要的是,”她说,“我喜欢观察人。有时候我在地铁上待一整天,看人,听人说话。我只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需求,要去什么地方。有时候我甚至去游乐园,半夜坐喷射汽车绕着城市边缘狂飙,只要有保险,警方也不理会。只要人人有一万元保险,那就皆大欢喜。有时候我在地铁上偷听别人谈话,或是在冷饮店偷听,结果你知道什么吗?”
“什么?”
“人们什么也不
点儿像肉桂。”
她用她那双清澈的深色眸子望着他。“你总是好像很吃惊。”
“只是因为我一直没时间……”
“你有没有去看看我跟你说的那块拉长的广告牌?”
“有吧。有。”他不由得笑了。
“你的笑声比以前好听。”
“是吗?”
“轻松多了。”
他感到自在又舒服。“你为什么没上学?我天天见你到处闲逛。”
“哦,学校并不想念我,”她说,“他们说我是反社会者。我不合群。真奇怪。我其实很喜欢与人交往。这要看各人对交往两个字所下的定义了,是不?我觉得交往的意思就是跟你聊这些事。”她摇晃着一些从前院树上掉落的栗子,嘎嘎作响。“或是谈谈这世界有多奇怪。群处是很好,但是我不认为把一群人找到一块儿却不让他们交谈就是交往,你觉得呢?一小时电视课,一小时篮球或棒球或跑步,再一个小时抄写历史或是绘画,然后又上体育课,可是你知道吗,我们从来不发问,起码多数学生不发问;他们干脆把答案放映给你看,我们就坐在那儿再听上四个小时电影老师的讲课。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交往。这是一大堆漏勺,然后把大量的水从勺口倒入,从底部流出,而他们告诉我们这是酒,可它明明不是酒。一天下来,他们把我们弄得精疲力竭,只能上床睡觉,或是去游乐园欺负别人,拿着大网球到砸窗区砸碎玻璃,到砸车区砸烂汽车;或者开车上街狂飙,试试看能够开得多贴近灯柱,逞强好勇。我想我就跟他们说的一样,没错。我没有一个朋友。这应该证明我是不正常的。可是我认识的人个个不是狂嘶乱舞,就是互殴。你有没有注意到人们如今是怎么彼此相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