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有意吓你。我只是想知道……”
“说啊?”
“我们何时遇见的?在哪儿?”
“我们何时为什么事见面?”她问。
“我是指……最初。”
他冒汗,冰冷的手指悬空拿着那本书。
过了半晌,她说:“唉,别那么杵在那儿。”
他轻声嗯哼。
“什么?”她问。
他又轻微嗯哼数声。他踉跄走向床铺,笨拙地把书塞在冰冷的枕头底下。他倒在床上,妻子喊了一声,他吓了一跳。他躺在房间另一边,离她远远的,隔着一片虚无汪洋独卧冬寒的孤岛上。感觉上,她跟他聊了好久,她谈这谈那,但说的都是些字句,就好像有次他在一个朋友家中育婴室里,听到一个两岁大的幼儿牙牙学语,字句让人听不懂,声音却童稚悦耳。但是蒙塔格没搭腔,久久只发出嗯哼声之后,他感觉到她在房间内移动,来到他床前,俯身探摸他的面颊。他知道等她的手自他脸上抽开,他的脸是湿的。
过了转到消防队的街角!”
“谁?”
“还会是谁?”蒙塔格说,黑暗中他靠在刚关合的房门上。
半晌他妻子终于说:“唉,开灯啊。”
“我不想见光。”
他知道她一定在黑暗中颦眉。
他把问题说清楚。“我俩头一次见面,是在
深夜,他望向米尔德里德。她醒着。室内飘着轻微的乐音,她的“海贝”又塞在耳中,她正在聆听遥远之地的遥远之人说话,两眼凝视着上方天花板漆黑的深处。
不是有个老掉牙的笑话,说有个妻子一天到晚用电话聊天,她丈夫走投无路,只好跑到附近商店打电话问她晚餐吃什么吗?呃,那么,他为什么不买个无线电海贝对讲机,深夜跟他妻子聊天,说悄悄话,吼叫,嘶喊?可他要说什么悄悄话?吼叫什么?他能说什么?
突然间,她是那么陌生,他无法相信自己认识她。他是在别人的屋子里,就像另外一个老掉牙的笑话似的,一个先生,半夜喝醉了酒回家,开错了门,进错了房间,跟一个陌生人睡了一觉,次日一早去上班,两人都迷迷糊糊不明白有过这么一段谬误。
“米尔德里德……”他轻唤。
“什么事?”
“上床吧。”
他听到她不耐烦地翻了身,床铺弹簧咿呀作响。
“你喝醉啦?”她说。
手是始作俑者。他感觉到一只手接着另一只手解开他的外套,任它颓然落在地板上。他把裤子递入深渊,任它坠入黑暗。他的双手已受到感染,过一会儿就会传染到胳膊。他可以感觉到毒素从他的手腕慢慢蔓延至胳膊肘和肩膀,继而从一边的肩胛跳到另一边,就好像火星跃过一道缺隙。他的双手贪婪。他的两眼也开始感到饥渴,仿佛必须看见什么,任何东西,一切。
他妻子说:“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