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跨下车,她耳朵里塞着海贝。
沉寂。只有风儿轻轻吹拂。
“米尔德里德。”他在床上辗转。
他伸手扯出她耳中的音乐虫。“米尔德里德。米尔德里德?”
“嗯。”她的声音微弱。
“唉,别生气!”
“谁生气了?”
“你啊。”
“我?”
“你发怒了!”
“我们动手做!”
“我气得快吐了!”
这出戏到底在演什么?米尔德里德说不上来。谁在生谁的气?米尔德里德也弄不清楚。他们打算做什么?唔,米尔德里德说,我们等着瞧瞧看。
他等着瞧瞧看。
一阵轰隆隆雷雨似的声音自电视墙涌出。音乐的巨大音量如炮火袭凌,震得他全身骨头几乎与筋腱分离;他感到下巴颤动,眼珠游离。他像遭到脑震荡。待一切结束,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绝壁扔出去,在一部离心机内旋转,接着飞下一片瀑布,往下坠落、坠落,落入空无、空无,而且始终——触不着——底,始终——触不着——底……而且坠落的速度太快,也触不着边缘……始终……触不着……任何东西。
他感觉自己是一个以电子技术塞在声光墙壁缝隙中的动物在说话,但是说的话并未穿透玻璃障碍物。他只能演哑剧,希望她会转
“我何必发怒!”
“因为!”
“好极了,”蒙塔格喊道,“可是他们在生什么气?这些人是谁?那个男人是谁?那个女人又是谁?他们是夫妇?是离了婚,订了婚,还是什么?老天,没有一件事连贯得起来。”
“他们……”米尔德里德说,“呃,他们……他们吵架嘛,你知道。他们真的常吵架,你该听听。我想他们是夫妇。对,他们是夫妇。为什么问这个?”
还有,他们之间的隔阂如果不是这三面即将成为四面完成梦想的电视墙,那就是敞篷车;米尔德里德以一百英里的时速在城里风驰电掣,他对她扯着嗓门喊叫,她也扯着嗓门应对,两人都努力想听清楚对方的话,但是只听得到汽车的嘶吼。“起码减到最低速限!”他叫道。“什么?”她喊。“减到五十五英里,最低速限!”他吼道。“什么?”她尖声嚷着。“速度!”他吼道。于是她把速度增加到时速一百○五英里,他透不过气来。
雷声偃息。音乐停止。
“结束了。”米尔德里德说。
委实壮观。的确发生过什么事。尽管电视墙里的人们几乎没有动弹过,什么也没解决,你却觉得好像有人扭开了洗衣机,或是用一部巨大的吸尘器把你吸空了,你沉溺在音乐和完全的不和谐音内。他冒着汗走出房间,濒临瘫倒。身后,米尔德里德坐在她的椅子上,人声又起。
“唔,这下子一切没事了。”一位“阿姨”说。
“哦,别太笃定。”一位“表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