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
告诉你的,但是我原先甚至跟自己都不承认。我有样东西想要你看看,是过去这一年间我断断续续收藏起来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做了,而且始终没告诉你。”
他拿了一张高背椅,慢慢地、稳稳地移到前门的玄关处,然后爬到椅子上,像尊雕像似的兀立半晌,他的妻子站在下方,等待着。而后,他抬起手,拉开空调系统的铁栅,把手伸入通风孔深处右侧,再移开另一块金属板,取出一本书。他看也不看就将它扔到地板上。他又抬起手,取出两本书,放下手,把书扔到地板上。他不停地上下移动他的手,扔下书,小开本,大开本,黄色、红色、绿色封面的书。等他动作结束,他低头望着躺在他妻子脚边的二十来本书。
“对不起,”他说,“我当时没有真正用脑子想过。可如今看来,我俩似乎一块儿蹚进浑水了。”
米尔德里德往后退,有如突然间遇上一群从地板钻出来的老鼠。他可以听见她的急促呼吸,她的脸色整个刷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她叨念他的名字,一遍、两遍、三遍。继而,呻吟着,她冲上前,抓起一本书,朝厨房焚化炉奔去。
他拦住尖叫的她。他牢牢握着她,她伸指猛抓,奋力想挣脱他。
“不,米尔德里德,不!等等!住口,行不行?你不知道……住口!”他掴她的脸,他又抓住她,摇撼她。
她叫他的名字,而且哭了起来。
“米莉!”他说,“听着。给我一秒钟,行不行?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我们不能烧了这些书。我想看,起码看一遍。然后,要是比提队长说的是实话,我们一起烧掉它们,相信我,我们会一起烧掉这些书,你一定要帮助我。”他低头凝视她的脸,握着她的下巴,牢牢抓着她。他不只是在看她,也是在她脸上寻找他自己和他必须做的事。
“不管乐不乐意,我们已经蹚进浑水了。这些年来我从没对你提过什么要求,但是现在我要求你帮助我,我求你。我们必须找出个头绪,弄清楚我们为什么情况这么糟,你晚上得吃安眠药,还要开快车,还有我和我这份工作。我们正朝悬崖冲啊,米莉。天,我不想摔下去。这件事不容易。我们无从着手,但是也许可以抽丝剥茧,弄个明白,彼此救助。眼前我太需要你,我不知怎么说才好。要是你还有点儿爱我,你会包容的,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我只要求这么多,然后一切结束。我保证,我发誓!而要是书里有什么值得的东西,只要从这趟浑水中得到那么一点儿值得的代价,也许我们可以将它流传给别人。”
她不再挣扎了,因而他放开她。她瘫软地退开,贴着墙壁滑坐到地板上,望着那些书。她的脚碰到一本书,她一看见立刻把脚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