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兀立望着桌上的书。
“我试过背下它,”蒙塔格说,“可是,妈的,一转头就忘了。噢,我真希望有话可以反驳队长。他读的书够多,任何问题他都有答案,总之看起来是这样。他满口甜言蜜语,我真怕自己会被他说动,回复老样子。就在一星期之前,我灌注煤油喷管的时候,还心想:噢,真有趣!”
老头儿点头。“不事建设的人必定破坏。这就跟历史和少年犯一样,自古皆然。”
“看来我就是这种人。”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点儿这种倾向。”
老头儿站在那儿望着他。“你不会的。”
“我能!”
“这书,别再撕了。”费伯跌坐在一张椅子上。他脸色刷白,嘴唇颤抖。“别让我感到更疲累。你要怎么样呢?”
“我需要你教我。”
“好,好。”
心痛。”
“可你不肯帮助我?”
“晚安,晚安了。”
蒙塔格的手拿起《圣经》。他瞧见自己的手所做的事,露出诧愕之色。
“你可愿意拥有这本书?”
蒙塔格移步走向前门。“今晚你能设法帮我个忙吗?应付消防队长。我需要一把伞遮雨。他要是再跟我说教,我真怕自己会
蒙塔格放下书。他打开揉成团的书页,摊平它,老头儿疲惫地望着。
费伯甩甩头,仿佛醒过来似的。
“蒙塔格,你有钱吗?”
“有一点。四五千块。干吗问这个?”
“把钱带来。我认识一个人,半世纪之前他替我们那所学院做印刷。就是那一学期开始我去上课,发现只有一名学生选修埃斯库罗斯[4]以及奥尼尔的戏剧。你明白吧?那情形多么像一座美丽的冰雕,在阳光下融化。我记得当时报纸就像巨大的飞蛾渐渐死去。没有人要它复生。没有人怀念它。之后,z.府看出民众只看香艳,bao力的东西是多么有利的事,于是运用你们这些吞火员来管制情况。就这样,蒙塔格,才有了这位失业印刷匠。我们或许可以先印几本书,然后等待战争来打破现有的生活模式,提供我们所需要的动力。只要扔下几枚炸弹,所有家庭电视墙上的‘家人’都会像哑剧里的小丑,闭上嘴巴!趁着静默,我们的自言自语或许会让人听得见。”
费伯说:“我宁舍右臂来交换它。”
蒙塔格兀立等待下一个动作发生。他的双手,就像合作无间的两个人,径自开始撕下书页。那双手撕去扉页,接着撕下第一页、第二页。
“白痴,你在做什么!”费伯一跃而起,仿佛挨了一记闷棍似的。他蹒跚扑向蒙塔格。蒙塔格挡开他,让自己的双手继续撕。又有六页飘落地板上。他捡起它们,在费伯目睹之下将它们揉成团。
“别,哦,别这样!”老头儿说。
“谁能拦阻我?我是消防员,我能烧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