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哄堂大笑。
“噢!”比提说,“危机已经过去了,一切无恙,迷途的羊儿回到羊栏了。我们统统都是曾经迷途的羊儿。我们曾经高唱,要追根究底,真理就是真理。思想崇高的人永不孤单,我们曾经这么跟自己嚷过。‘知识的珍馐美味。’菲利普·西德尼[7]爵士这么说。可话说回来,亚历山大·蒲柏[8]却说:‘语言文字就像树叶,在它丰累积迭的下方,鲜少寻获理性的果实。’你认为呢,蒙塔格?”
“我不知道。”
“小心!”费伯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悄悄说。
“再听听这一段吧?‘一知半解是危险的事。要畅饮缪斯的诗泉,否则涓滴莫沾;浅尝使头脑昏醉,而痛饮使我们恢复清醒。’蒲柏说,同一篇文章。你对这段话有什么看法?”
旦比提查问你,你要是需要协助,我会坐在你的耳鼓内提醒你!”
蒙塔格感到他的右脚,接着左脚,移动了。
“老头儿,”他说,“陪着我。”
机器猎犬不见踪影。犬舍空的,消防队内灰泥壁一派静默,橘红色“火蜥蜴”沉睡着,煤油躺在它的腹内,喷火管横跨它的两胁。蒙塔格穿过沉寂,触碰铜杆,向上滑入黑暗的半空,他回头看着空荡荡的犬舍,他的心跳几下,停顿,跳几下。费伯像只灰蛾在他耳中暂时睡着。
贝蒂站在升降孔旁边等待着,但是他背对着升降孔,好似并不在等待。
蒙塔格咬唇缄口。
“我来告诉你,”比提说着,望着手中的牌微笑。“那会使你一
“噢,”他对正在玩牌的几个人说,“来了个众口皆说是傻瓜的奇特生物。”
他往一边伸出手,手心朝上,接礼物。蒙塔格把书放入手心里。比提甚至没瞧一眼书名,拿了书就扔进字纸篓中,然后点燃一支烟。“‘稍具智慧者,乃最聪明的傻瓜。’欢迎回来,蒙塔格。如今你退烧了,病好了,我希望你会留在队上。坐下来玩一局扑克吧?”
他俩坐下,牌发下。面对比提,蒙塔格感到他双手犯的罪过。他的指头就像只做了什么坏事,此刻怎么也无法安心的雪貂,总是在那儿蠕动、寻觅、藏在口袋内,避开比提被酒精烧红的眼睛的盯视。比提只消对它们吐口气,蒙塔格就觉得他的手会枯萎、瘫毙,再也不会惊醒复生;它们会终生埋在他的外套口袋内,遭人遗忘。因为当初就是这双手自作主张,跟他无关,当初就是在这双手上,良心显形,窃取了书本,跟约伯、路得和威廉·莎士比亚一起逃之夭夭,而这时,在消防队上,这双手似乎布满了血腥。
半个钟头之内,蒙塔格两度起身到厕所去洗手。回来后,他又把双手藏在桌子底下。
比提呵呵笑。“亮出你的手,蒙塔格。倒不是我们不信任你,明白吧,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