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声刺耳地响起。
“丹汉牙膏[1]。”
闭
“要是你看见那条狗在外面,”米尔德里德说,“替我踢它一脚。”
他踌躇着,在门前倾听。他打开门,跨出去。
雨已止歇,日头在晴朗的天际西斜。街道、草坪和门前空荡荡的。他长长吁了口气,使劲关上大门。
他在地铁上。
我没有知觉,他心想。我脸上,我体内的麻木究竟是几时开始的?打从我在黑暗中踢到药瓶子,就像踢中一块深埋的矿脉似的,那个晚上。
所有无聊的意涵,所有虚假的希望,所有二手观念和老掉牙的哲学,烧成一连串的灰烟。”比提就那么坐着,微微冒着汗,地板上散落着一堆堆死于一场风,bao中的焦黑飞蛾。
米尔德里德停止了尖叫,就跟她开始尖叫时一样仓促。蒙塔格并没有听她在叫些什么。“只有一个法子,”他说,“今晚我把书交给比提之前,我得弄出一本复制品。”
“今晚那几个女人过来看‘白色小丑’,你会在家吧?”米尔德里德喊道。
蒙塔格停在门前,背对着她。“米莉?”
沉寂。“什么事?”
这麻木感会消失的,他心想。得花些时间,但是我会办到,要不然费伯也会帮我办到。总会有人还我原有的那张脸,那双手。甚至笑容,他心想,如今已消失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它,我茫然无主。
地铁通道飞快掠过,奶白色瓷砖,漆黑,奶白色瓷砖,漆黑,数字和黑暗,更多的黑暗和累积的总数。
童年时期,一个亮蓝炙热的夏日里,他曾经坐在海边一座灰黄的沙丘上,拼命想把一个筛子装满沙子,因为有个刻薄的表哥说:“把这筛子装满,你就可以得到一毛钱!”结果他装得越快,沙子也热烫烫的唰唰漏得越快。他的手累了,而沙子烫人,筛子是空的。坐在七月中的骄阳下,他感到泪水无声淌落他的面颊。
此刻,真空地铁载着他穿越城市死寂的地窖,颠簸着,他忆起了那只筛子传达的可怕逻辑,他往下望,看见自己公然拿着那本《圣经》。地铁火车上坐着一些人,他突然兴起一个愚蠢的念头,要是快速读完整本的《圣经》,或许有部分沙子会留存在筛子里。但是他读着,字句却漏过筛孔,他心想,再过几个钟头就得面对比提,我得把书交给他,所以我绝不能遗漏任何一个词句,必须牢记每一行字。要凭意志力做到。
他双手紧握着书。
“米莉?‘白色小丑’爱你吗?”
没有回音。
“米莉……”他舔舔唇,“你的‘家人’爱你吗?非常爱你,全心全意爱你吗,米尔德里德?”
他感觉出她在他颈背后方慢慢眨动眼睛。“你怎么会问这么可笑的问题?”
他感到想哭,但是他的眼睛和嘴却不肯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