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塔格,逃离那儿!”费伯说。
蒙塔格听见了。
比提朝他的头挥出一拳,打得他身子往后转。那枚费伯在里面低语惊呼的绿色弹丸掉落人行道上。比提一把抓起它,眉开眼笑。他把它半塞入耳内,半留在外头。
蒙塔格听到那遥远的声音喊着:“蒙塔格,你还好吗?”
比提关上绿色弹丸,揣入口袋。“噢——原来事情比我想的还精彩。我看见你歪头聆听,起先我以为你戴了一枚海贝。可后来你变得聪明伶俐了,我不禁纳闷。我们会追踪这玩意,然后拜访一下你的朋友。”
面空洞的墙壁喷出雷霆一击,那空洞也朝他嘶嘶反击。空洞发出更空洞的啸音,一种无知的凄喊。他试图去想那片曾经上演过空无的空洞,但是他想不起来。他屏息以免那空洞灌人他的肺部。他终止了它可怕的空无,退后,然后给予整个房间一大朵艳黄的火花。遍覆全屋的防火塑料壳迸开,屋子开始随火光颤抖。
“等你办完了事,”比提在他身后说,“你就被捕了。”
屋子里一片红通通的焦炭和黑灰。它睡卧在困倦的灰红色余烬中,一片羽毛般的轻烟掠过,袅袅上升,徐徐在天际来回摇曳。此刻是凌晨三点半。人群陆续返回屋里,马戏团的巨大帐篷已倾圮成焦炭和瓦砾,节目早已结束。
蒙塔格兀立着,颓垂的手中握着喷火器,大块汗渍浸透他的双腋,脸上沾着煤灰。其余的消防员在他后方,黑暗中,等待着,闷烧的地基隐约照亮他们的脸孔。
蒙塔格两度启口,最后终于勉强集中思绪。
“不!”蒙塔格说。
他扭开喷火器的保险栓。比提立刻瞥一下蒙塔格的指头,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蒙塔格看见那双眼睛里的惊异之色,于是他也瞅望自己的双手,看看它们又做了什么新鲜
“可是我太太报警的?”
比提颔首。“不过她的朋友先已报过警,但是我未予处理。无论如何,你终究会被逮的。你那样自由自在引读诗集,实在很蠢。那是愚蠢的假道学的举动。读了几行诗,就自以为是造物主。你以为有了书就可以凌波虚渡,嘿,这世界没有书也一样过得好好的。瞧它把你整的,陷入泥淖了吧。我只要用小指搅动一下,你就会溺死!”
蒙塔格无法动弹。一场强烈地震已随大火而至,夷平了屋子,而米尔德里德被埋在瓦砾中,他的整个人生也埋在底下,他无法动弹。地震仍在他体内摇晃、颤动,他站在那儿,疲惫、惶惑和狂怒的重荷压得他双膝半屈,任比提攻击他也不抬手抗拒。
“蒙塔格,你这白痴,你这蠢蛋;你为什么真的这么做?”
蒙塔格没听见,他在遥远的地方,跟着他的意念奔逃,他走了,留下这副遍覆煤灰的尸骸在另一个满口谵语的蠢瓜面前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