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桢也对他回礼,并没有多话。墨儿大约觉得无甚不妥,平心静气地又开始吃牠西瓜,喉头发出呼哧呼哧声响。
来人便说,看起来,这猫是有佛缘,叫什名字。
仁桢没有抬头,只回他,墨儿。
木耳。来人沉吟,说,这名字好,枯藤老树,木上生耳,好意境。
仁桢知他听错,心里也觉得好笑,只说,个俗名罢,是先生抬举牠。
仁桢便也笑。笑笑,心里突然阵发紧。
大暑这天,天竟分外地热。仁桢提个小篮子,里头装两片西瓜,去祠堂后“思故亭”。
仁桢轻轻唤声,黑猫闪电样就跑出来。先是弓起身体伸个懒腰,绕着她膝盖轻轻地叫。虽说是畜生,到底有灵。半年过去,也懂得与仁桢偎枝偎叶。已经长成半大猫,养得好,通体黑得发亮,如同匹锦缎,竟比许多家猫还气派些。仁桢便给牠取个名,叫“墨儿”。
仁桢将瓣西瓜摆在地上。墨儿便过来,先舔舔,然后不声不响地吃起来。吃完瓜肉,竟又啃起瓜皮,啃出密密牙印子。仁桢就说,看看你,真是叫斋坏。就又抛另瓣过去。墨儿用爪摁住,专心致志地啃。仁桢在旁看牠吃,看得入神,轻叹口气,用手摸下牠皮毛。手指插进去,暖烘烘。
哈哈哈。突然响起阵笑声,洪钟般。人和猫都吓跳。墨儿警惕地向后退,尾巴也竖起来。
来人便又浅浅鞠躬,说,时候不早,告辞。在下姚永安,后会有期。说罢便远远地走。
仁桢看他背影,昂首阔步,走得十分挺拔。她低下头,轻轻唤声,木耳。
墨儿懒懒地“喵”声,竟应她。
再见到姚永安,已经入秋。
仁桢只听众人说,最近来宾里头,有个“顶时髦人”。说起底细,也是外来襄城生意人,赁冯家在朱雀里门面房开布店。原
仁桢回过头,看见个壮大男人站在身后,正笑嘻嘻地望过来,嘴里说,走南闯北,还是第回见到猫吃西瓜。小妹妹,你可让开眼界。
来人口音并非襄城本地人。张四方脸,紫黑脸膛,宽额头。眼里头是天生含笑,却又长对肉嘟嘟耳垂。仁桢想起〈核舟记〉里说佛印“绝类弥勒”,大约正是这副形容。然而大热天,他却穿身白西装,拎着手杖。背头梳得是丝不茍,看起来是十分洋派人物。
他将礼帽拿在手里,十分绅士对仁桢鞠个躬,说,来拜会冯明耀冯先生,劳驾小妹妹帮忙指个路?
仁桢便站起来,告诉他怎走。又说,三大这会儿睡午觉,也该醒。
来人愣,继而笑吟吟地说,哦,原来是密斯冯,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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