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妇人身穿黑棉袄,头戴绿方巾,颧骨高耸,脸颊被北风吹得红红。大脚,大手,大脸盘。说是江北话,满脸带着笑。
她说她从泰州来,早上坐头班船到大港,然后路打听,来到们村。她没说有什事,只是问父亲什时候回来。随后,又反复追问,到天黑,父亲会不会准回来。听她口气,她本来是准备呆到天黑,只是到后来临时又变卦。
她在跟说话时候,毫无必要地把拉到身边,用两腿紧紧地箍住。摸手。摸胳膊。摸头。最后,她又让坐在她腿上。她眼睛里亮汪汪,身上有股好闻香味。还是第次与个女人挨
给剩口?你要是饿,全吃光也没事。”
听父亲这说,就知道他没有吃饭。很有可能,这碗饭本是他天伙食。他走十多里地,给捎回来,就是为让闻闻肉味。只吃小半碗饭,用筷子将那两块肉埋在碗底,装出吃饱样子,对父亲打个饱嗝,就上阁楼睡觉去。父亲央求再多吃点,没搭理他。
站在阁楼小木窗前,看着父亲坐在灶前板凳上吃饭。当他吃到藏在碗底那两块肉时,看见他肩膀剧烈地抖动,开始抹眼泪。这是第二次看见父亲流泪。第次是在去年夏天,因为吃伴着龙糠油泥,拉不出屎,肚子胀得像鼓样,父亲往嘴里灌韭菜汁时,哭过回。
父亲在灶堂里流泪,也在阁楼上哭。
父亲并不在乎知道他在哭。
也样。
那天后半夜,蒙眬中听见父亲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来,在床边坐很久。就在黑暗中那呆坐着,不说话。背过身去装睡,也不搭理他。后来,在不知不觉中,真睡过去。
第二天早,起床后,发现自己裤腰带不见。哪儿都找不到。开始,有点疑心,会不会是父亲把腰带自己拿去用,转念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父亲凡事心细如发,不会如此行事。
揪住裤腰,从阁楼上梯子上下来,发现那根腰带在父亲床铺上被摆成个圆圈。父亲这做,定有他道理。拿开腰带,掀开被褥,发现里面有个用麻布衬衫包裹圆鼓鼓东西。打开衬衫,里边是个大号搪瓷缸。揭开瓷盖,里边有个烤白薯,还有半截玉米。手摸,还是热。
坐在门口路槛上啃玉米,看着被风吹皱塘水。隔壁老福奶奶带着个四十出头女人,来到院子里。老福手里捏着把湿淋淋芫荽,对那个陌生女人道:“这就是他家。”随后又转身嘱咐说,爸爸让寻点草来喂羊,中午就去德正家吃饭。说完,她就颠着小脚摇摇摆摆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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