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好主意。”李白说,“虽然我穿得很不成体统,连条像样的长裤都没有。”
“你又长大了一点,肩膀宽了。”
李白放下手里的匣子,伸手去摸她的长发,她至为钟爱的自然卷,某年暑假她曾说过终有一日会剃个大光头来见他。你是我的病妹子,他不胜伤感地嘀咕,被回忆揪住头发倒拽入境。门敲响了,外面传来丁波的声音:“我刚刚听说了你患脑瘤的事情,开门。”
“不是我告诉他的。”李白对周安娜说,心想等这小子进来了我是不是应该嘲笑一下他的诗艺,让他泪奔而去。如果周安娜的嘲笑是子弹射穿心脏的话,我基本上可以把他轰成废墟。
“是我告诉学校的,我得请病假啊。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好不烦人。”周安娜推开李白,一把拉开门,场面有点惊人,除了阿波以外,还有冯江,走廊里又蹲着好几个。靠,他们像生命通道的守护者,一群弗龙斯基阻挡着
文静些吧?”
“也许文静也许更疯,也许变成一个洁癖,也许恪守道德,出家去做个道姑——被我们猜到就没意思了,李白。”
“我想知道少潜威的事……”李白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才是我没猜到的。不不,他妈的,我其实猜到了。”
周安娜大笑起来。“你再追问下去就变成另一个费奖了,当心我狂怒给你看。”
好吧,我讨厌对于真相的贪婪追求,我说过这话。“费奖就是上帝奖给你的。”李白揶揄。“那你就是上帝白给我的。”周安娜反击。李白跳下床,走过去拥抱她。这是无意义的拥抱,既不像安慰,也不像表白,它只是修补了一个未被履行完整的告别。它才是真相。在那个缺损的位置上,旧时代用它的诡异笑声召唤了李白一次又一次的梦游,现在,它变得部分地圆满。下午的阳光已经斜照在对面红墙上,有人在笨拙地拉着小提琴。周安娜走到立柜前,取出一个窄长的匣子,黑色荔枝纹皮面,尖角处略有磨损。那是她的长笛,他的旧相识。
“就当是我z.sha之前给你的留念,请好好保存。”
“你不会死的。”李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划了一刀。
“我会消失。”周安娜说,“手术以后我退学去南方找周丽娜。”
又是南方,李白恨不得蹲在地上画圈。南方已经从一个模糊的说辞,变成比喻,变成现实,变成逻各斯,最后变成陈词滥调。南方究竟是什么,摩天大楼开发区,珠江香江,明星艳星,穿拖鞋的人,早茶午茶,电子产品,女人,骗子,艾滋病,海洋更南的赤道上的城市……假如我真的爱你就会陪你去南方,顺便找一找我那不知所踪的老娘。现在我将抱着你的笛子,返身走回旧时代。
“如果不是因为动手术,我还挺想和你做爱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