谵妄先生。刚开始惊痛无措,现在反而高兴起来:近年那个衰颓缄默老人,消失,或者说,在病榻上生动起来,他又是早先与调笑说话木心,而且撤除他精明理性,不再字斟句酌。此后五六天显得漫长而凝滞,那是繁忙生活中段孤立时光。除夜里回乌镇休息——西栅景区桨声灯影,游人如织——白天到医院,进病房,就满怀兴致接续他时而被痰咳阻碍倾谈。其间,很快学会动用床侧那枚启动升降开关,学会和俩
之,木心再度离开乌镇,锁起卧室门。卧室外是有壁炉二楼客厅,个多月后,布置为他灵堂。
时在十月十五日。十六日下午,到桐乡。
“海盗在哪里……”他认真地问。完。先生与二十九年剧谈笑说,就此永逝,他变成满口胡话老人。
新医院都是相似,洁净而无情——纽约公立医院大致建于“二战”前后,管理上佳,设施和面积尚不及这里——十二楼病房多半空置着,若在京沪,想必人满为患。院方早经向宏关照,十分重视,将先生安置单人病室,亲见楼下本地乡民求医住院纷乱。向宏说也可直送上海华东医院,但以能够动用关系,须得挤在五人间病房。现在独间里是两位片刻不离青年——鬓发乌黑,胡须剃青,他俩在老人身边显得过于年轻——还有位阿姨。镇方副总,小傅,随时探视,每日准点送来保温菜肴白粥……故乡能做到这切,应是可宽心。
先生浑然不知,牵连着吊针,仰面喃喃:
能想象这件事……但叫不出它名字……不详……谁可以决定这做法……有喜剧性,反而伤人心……这是错……要,夜里买只鸡们两个人烧烧吃吃……再买点冬笋……
“w.g”囚禁记忆显然苏醒。他在想什?大部分时间先生昏睡。醒来,床头摇起,先生似乎不知他曾睡过,被周围好几只手勉力扶正时,用眼睛找,继续说话。他好像认得。到达翌日取出本子记录他胡话,忽然觉得有事可做。待他说得累,合眼欲睡,就赶紧画他——他不喜自己老相,从未允画——猛抬头,他又睁眼,目光移动,显然转什念头:
……想想那些诗价值,心里非常开心……再想想,到底不行,还是小孩子……那些诗、短句,是和大家起玩呀(他双手缓缓舞动起来,牵连输液管,旋即被护士止住)……基督徒。们这里后来才知道基督教导……(忽然他分明哼唱巴赫旋律,力气不济,止声,呆呆看)
先生喃喃说话,不知道在记录,也不知觉在抚摸他脑袋。
讲累,昏睡,小代随时过来给先生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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