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她在电波中的署名风格。但截听到她的声音只有一次,我们觉得她的声音里有海岸地区的口音,具体哪里听不出来。”
“伦敦南部,我想是的。”他重申道。
“不,我们知道不是。我们有专家。你的口音是什么时候得来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一直都是那种说话方式吗?一个自学成才的人?难道你和维奥拉之间的差异跟阶级有关?因为她说话听起来不像你,对吧?”
***
躲在弧光灯夺目光芒背后的女人一直在变换着盘问的线路,想要出其不意攻他的不备。他什么都没有交代,只除了自己在女人方面的诸般不忠和背叛,也许是想着能把她惹火,就此乱了方寸。在对话过程中,他一直带着调侃的语气对付灯光另一侧的她,不过我在想:他们是不是故意派了一个不简单的女人来问他简单的问题——让他以为自己正在用关于个人的细节误导她。但他虚构出来的那些东西会不会被她听出些端倪来呢?她想要探寻的是他们要问的女人的外形描述。有时候她的问题太过明显,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他笑是因为识破了她的诡计,而她的笑则显得更加深思熟虑。大多数时间里,尽管他已精疲力竭,可还是能够识破潜藏在对方问题中的企图。
“维奥拉。”他重复道,仿佛对她初次报出的这个名字感到饶有兴味。因为维奥拉是一个虚构的名字,所以他就帮着审问者编织出一个虚构的形象来。
“维奥拉很谦虚。”他说。
“她是哪儿人?”
专家或是某个实用型设计师来到英国广播公司位于地下的演播室,并在这样的时段里竭力当一个谦虚的倾听者。但他的听众们还是更喜欢他做主讲。他们习惯了他那天马行空的风格,他要么冷不丁迸出一句约翰·克莱尔[19]的诗,说“田鸫在呼啸的荆棘间啁啾”,要么在感慨滑铁卢战役中约七十多处战场给原本栖息的小动物带来毁灭时背诵一首托马斯·哈代的诗。
鼹鼠们开掘出来的房间被车轮碾坏,
云雀的蛋四散着,主人已逃去;
刺猬的家被工兵们凿开。
蜗牛迈着惊恐的步履,
“嘿,我几乎不认识那个女
“来自农村,我想是的。”
“哪里?”
“不确定。”他想夺回失地,之前也许放弃得有点多了,“伦敦南部吧?”
“可你说的是‘农村’。是埃塞克斯郡,还是威塞克斯郡?”
“哦,你知道哈代的吧……你还读谁的书?”他以问代答。
然而没用;车轮的边缘将他碾作齑粉。
蚯蚓们询问着头顶为何物,
见此骇然景象只能扭曲着钻向地下深深,
以为或可逃过一劫……
这是他最喜欢的诗。他把这一段念得又慢又柔,仿若置身属于动物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