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另一半也放下了:他也是。
可是两半一合上,整个儿的又悬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啊。
“你知道我……”陈木不知道怎么表述“我有家但是……”。
“我知道。”王麦接住了他。“知道。”
陈木定了定:“那咱们就都睡,不想它,好吗?”
到了陈木的房子,陈木侧了半身,下去一条腿,拉着王麦的手看她。
王麦还没动,服务员回头问:“您住哪一栋?”
陈木松了手。
王麦心一凉:“晚安,陈老师。”
“晚安。”陈木失魂落魄。
陈木擦净眼泪,看着面前的王麦,忽然之间明白。一股顺理成章的冲动,他向王麦伸出手:走吧咱们回去吧。
王麦所有的笑意瞬间止住。她把手给了陈木。此后的日子里,再浓烈的情绪都被这只手轻轻握住,再不可说。谁能知道呢,这是她最后一次好好地笑一笑。
两人牵着手,并没能走得更稳当。心跳太凶了,被一路跑到指尖的脉搏透露出来。两只手紧紧交叉住,裹着汗水摩擦,很疼。
陈木越攥越紧,像要告诉王麦什么。
王麦在心里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怜的陈木和王麦,他们早被和平体面、总有余地的生活宠坏,面对偏离逻辑的意外他们毫无准备,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王麦张着嘴朝老头儿逃跑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疑惑地说:“啊?”
陈木想不通地:“就是啊。”
“是不是和我们换的意思?”王麦走近那条挂毯,伸手摸。
街边店里走出个大姐:“哎这是我们晾的,不卖的哦。”
“好。”王麦要哭了。陈木的声音像温暖的潮水,把她漾在大洋里。她忽然觉得困。她睡着了。
陈木一夜未眠。
七—2
总之是睡不成了。
夜里一点,王麦在房间接到陈木的电话。
“我没事儿,”陈木说,“我打电话,就是怕你睡不着。”
“嗯。”王麦放了一半心:他知道。
“因为我就睡不着。”
他们一秒钟都没有享受到放心的喜悦,随即进入了忧虑。
怎么办呢?怎么行呢?怎么能够呢?陈木望着王麦,王麦带着相同的神情望着陈木。
我很难过。陈木的眼睛说。
我也是。
回到酒店在前台叫了一辆小电车,两人无话。手紧紧牵着。
陈木和王麦同时爆发出一场大笑,无法止住。他们惊魂未定地反复品味这天大的滑稽,笑得腹肌跳痛,泪眼模糊。
大姐淡漠地瞧了两人一眼,转身进店了。
“那这就是抢劫?”王麦收住气,试探地问,话没说干净又憋不住开始另一轮大笑。
他们笑得太厉害了。陈木两手合成一拳,戳在胸骨底下抵住越来越激烈的颤抖。他的肌肉已经相当疲惫,要抽搐了。
他们不知道笑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