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叹了口气。她知道黄磊听不懂。她嫉妒的就是他听不懂。
和徐天的事儿,桔子迟迟不愿告诉王麦。她和徐天的见面越来越频繁,便
“怕以后天天来。”
“天天来不好吗?”
“好可是,”王麦低头:“万一哪天不来了呢。”
王麦没爸,从小和妈一起过。桔子和王麦她妈关系不错,有时不经过王麦也打电话聊几句。王姨一直不见老,连小肚子都没有多余的肉。桔子知道她是撑着不敢老,一半儿为王麦,一半儿为自己。桔子在心里单方面和她惺惺相惜,她了解这份撑,这份日复一日的不松懈,和永不消减的不容易。
桔子老家在一个很小的县城,出租车绕全城也是起步价五元。一天下来你去过哪儿见过谁,晚上回家不用说,人人都知道。
自找的吗?你现在开始喝茶了?”
王麦非常生气:“跟你没法儿聊。”
“上床了吗?”
“没有。”王麦气哼哼地。
桔子叹口气:“早晚的事儿。”
桔子从小不爱多说话,心里一个主意,就是走。大学里她总告诉别人小时候在音乐学院学唱歌,有一回练高音当场休克—用尴尬自嘲的语气。她没学过唱歌。全县只有一个医院院长的女儿去市里学,每天有家里的小汽车送去,小汽车再接回。她向往这种奢侈的苦难,可爱的尴尬。她的生活里也有苦难和尴尬,可是它们都太确凿太难看,太逃不脱了。
这些黄磊都不了解。他只认识已经脱离了过去的桔子,这个桔子认真、仔细、脾气大并且永远正确。他很享受听从她。医院里有许多小护士打黄磊的主意,过几回手就知道没戏。她们以为黄磊不接招是因为迟钝,并不是,他是没放一点点心思在这些事情上。因为老遭桔子数落,他从不觉得自己讨人喜欢。他有好父母,好家庭,好教养,他一心一意觉着自己配不上桔子。
桔子知道黄磊的心,她的自卑和害怕不敢泄露一分。有一次出门,他们在楼道看见一个保洁阿姨。那个精壮的女人走路不光用腿,腰上和脚底都给劲儿,每走一步都在用力把大地向后碾去。桔子痴痴看着,想起爸妈。
黄磊问她怎么了,桔子说:这个阿姨,肯定干过活儿。她指的是下地的农活儿。
黄磊笑:那人家就是干这个的啊。
可是几分钟后,她们就不管不顾地笑作一团了。
桔子太了解王麦了。王麦从没和人同居过,包括两个交往超过两年的男朋友,其他几个月就散的都没进过她家门。其中一个曾对桔子抱怨—去王麦家认门儿,王麦一直把他控制在客厅,不许往里走,沙发上刚坐几分钟王麦腾就站起来了:“咱们去外面吧在家里我难受。”
桔子问王麦:为什么难受?
“不想让他们进来。”
“为什么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