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只要提到她阿娘,女儿就会像只发脾气小兽,恨不得在他面前竖起满身尖刺。
可他再心疼这孩子,也不知如何
想起前世阿爷那双因为牵挂她而闭不上双眼,她攥紧手指慢慢松开。也许,她应该信任父亲次。
经过今晚谈话,至少父亲开始重视她所谓“预言”,他要求她重新画黑衣人样子,想必是在筹谋着先发制人。
她知道,只要父亲正式介入这件事,进展会突飞猛进,或许过不多久,他们就会知道黑衣人真面目。
思量间,父亲似乎是为照亮案上纸和墨,顺手又点燃手边羊角灯,等到灯光骤然亮,滕玉意才发现阿爷白发比前阵又添许多。
她记得阿爷头发原是乌黑如墨,但就是在阿娘去世那年,短短两月内,父亲头上就像洒落大把盐花,陆陆续续长出白发。
住命脉。
这种感觉不太对,邬莹莹对他们父女来说早已不算秘密,如果阿爷仅是为在女儿面前掩盖自己与邬莹莹私情,会那样失态吗?
人们都说,她祖父滕元皓是当之无愧名将,为抵抗胡叛,带着两位伯父死守淮运,终因城破兵竭,不幸死在叛军刀下,却也因此成功扼住胡叛南下攻势。提起滕家之名,天下谁不感服。
祖父画像,至今悬挂在象征着“殊勋盛烈”凌烟阁内,这是滕家无上荣光。
父亲长大后,无愧于祖父忠烈之名,十七岁战成名,单骑就能斩杀数千吐蕃士兵,军谋武艺,无所不通,神威之名,播于海内。父亲这样人,不会不懂得掩藏情绪,能让父亲如此失态——
算来今年阿爷还不到四十,竟有半是白发。滕玉意有些心惊,也有些难过,个人到底要背负多少东西,才会苍老得这样快。
她心里不平瞬间就平息,她决定暂时忽略邬莹莹出现,暂时忽略程伯和父亲对她种种隐瞒,暂时忽略那本该只属于阿爷和阿娘“雨檐花落”。
她迈动步伐,慢慢朝书案走去。
滕绍几乎是刹那间就捕捉到女儿变化,他坚毅眸底慢慢流露出种近乎心酸欣慰。
对女儿来说,蕙娘死是辈子过不去坎,凡是与蕙娘有关,都会激起女儿强烈反应,
滕玉意心里隐约升起不安。
或许,这信上内容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这样想,她动摇。
要说她重活后心境跟以前有什不样,那就是她比从前更懂得“珍重”,她永远记得前世那个雪夜,她因为憎恨父亲,毅然决然离开父亲书房情景,命运何其无常,等她再与父亲相见,便是父亲浑身浴血尸首。
她甚至都来不及与父亲心平气和说几句话,父女俩就这样阴阳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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