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
秋天，
因为脑病厉害，住在长江北岸A城里养病。正当江南江北界线上这A城，兼有南方温暖地气和北方亢燥天候。入秋以后，天天只见蓝蔚高天，同大圆幕似张在空中。东北西三面城外高低小山，例披着
翠色，在阳和日光里返射。微凉西北风吹来，往往带着些秋天干草香气。尤爱西城外和长江接着个棱形湖水旁边各小山。早晨起来，拿着几本爱读书，装满袋花生水果香烟，每到这些小山中没有人来侵犯地方去享受静瑟空气。看倦书，就举起眼睛来看山下长江和江上飞帆。有时候深深地吸口烟，两手支在背后，向后斜躺着身体，缩小眼睛，呆看着江南隐隐青山，竟有三十分钟以上不改姿势时候。有时候伸着肢体，仰卧在和暖阳光里，看看无穷碧落，时会把什
思想都忘记，就同片青烟似不自觉着自己存在，悠悠浮在空中。像这样懒游个多月，身体渐渐就强壮起来。
中国养脑病地方很多，何以庐山不住，西湖不住，偏要寻到这个交通不十分便利A城里来呢？这是有个原因。自从先君去世以后，家景萧条，所以修学时代，全仗北京几位父执，倾囊救助。父亲虽则不事生产，潦倒生，但是他交几位朋友，却都是慷慨好义，爱人如己君子，所以自十几岁离开故乡以后，他们供给学费，每年至少也有五六百块钱样子。这次有位父亲生前最知己伯父，在A省驻节，掌握行政全权。暑假之后，由京汉车南下，乘长江轮船赴上海，路过A城，上岸去见，他居然留在署中作伴，并且委个挂名咨议，每月有不劳而获两百块钱俸金好领。这时候刚在北京个大学里毕业，暑假前因为用功过度，患种失眠头晕恶症，见他留意很殷诚，也就猫猫虎虎住下。
A城北面去城不远，有个公园。公园四周，全是荷花水沼。园中房舍，系杂筑在水荇青荷田里。天候晴爽，时有住在城里富绅闺女和苏扬幺妓，来此闲游。因为生性孤僻，并且想静养脑病，所以在A地住下之后，马上托人关说，就租定间公园茅亭，权当寓舍。然而人类是不喜欢单调动物，独居在湖上，日日与清风明月相周旋，也有时要感到割心不快。所以在湖亭里蛰居几天，就开始作汗漫闲行，若不到西城外小山丛里去俯仰看长江碧落，便也到城中市上，去和那些闲散居民夹在块，寻点小小欢娱。
是到A城以后，将近两个月天午后，太阳依旧是明和可爱，碧落依旧是澄静高遥，在西城外各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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